相逢 (第2/4页)
院中的残枝落红,夫子的絮絮叨叨渐渐飘远,不知堂下学童又有几人像芙蓉一般听得犯困。 直至红霞满天,暖风徐徐,书院洞开的大门外迎来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约摸而立之年,眉峰凌厉,嘴唇削薄,一头漆黑的长发直垂至膝,未曾束冠。他腰悬古玉,衣饰素净,尽管黑色长袍上没有任何冗余装饰,芙蓉一眼便看出那身衣料远非平常人家用得起的。 男子形容冷清,气质锋利,行动间昂首挺胸、脊背笔挺,显得冷峻而不近人情。他一看见芙蓉便立即停驻脚步,站在书院门口一动不动地打量她。 芙蓉被他摄人的气势罩住,下意识端正坐姿,挺直腰身回望过去。她疑道:“公子可是来拜访孔先生的?” 孔先生便是天心书院的创办者,雁国鸿儒孔从竹。 男子缓缓摇头。 芙蓉更是疑惑:“那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小女芙蓉暂住于此,书院一干杂事均经我手。” 男子略略颔首,拱手施礼道:“吾名相柳。”他停下想了想,继续说道:“慕名而来,未曾投下拜帖,实在冒昧。在下改日再来。”说罢转身就走。 芙蓉起身匆匆追出去,相柳已消失于人海,街上人来人往,竟似从未出现过那高挑身影。 孔从竹学富五车,少年时曾游学雁国诸州,晚年归隐于市,慕名拜访者依旧络绎不绝。在一众拜访者中,相柳的容貌气度堪称鹤立鸡群。芙蓉念念不忘了好几日,就连相熟的夫子都来打趣,她才勉强把那惊鸿一瞥放到记忆深处,暗叹人海茫茫、后会无期。 这日,孔夫子专程派人把芙蓉叫去了会客茶室。 芙蓉特意在门外正了正衣冠才轻轻推门而入,环顾室内,茶桌前已有两人端坐。鹤发鸡皮的布衣老人自然是孔从竹,其对面的黑衣男子虽坐于小小茶室之内,却气度高华,眸光深邃,仿若置身朝堂之上,竟是相柳。 “孔先生。”芙蓉行礼,转而又笑吟吟地跟相柳打招呼,“相柳公子。” 相柳起身还礼:“芙蓉姑娘。” 待晚辈全部坐定,孔夫子说:“芙蓉,相柳将在书院旁听一段时间。” 芙蓉挑起秀眉,嘴上答着“是”,却不住地打量相柳。相柳堂堂伟岸男子,与孔先生指点江山不足为奇,为何要旁听稚子启蒙课程? 相柳淡淡扫她一眼,低下头抿茶,并不言语。 芙蓉索性笑着直接问出心中疑问。 相柳从茶碗上移开目光,审视地直视芙蓉,神色冷冷,毫无笑意:“因为心中有惑。”疑惑什么,却并不继续说下去。 这算什么理由?芙蓉眨眨眼。 孔夫子道:“相柳持有台辅推荐信,不是无聊之辈,芙蓉莫要胡闹。” 芙蓉再度挑眉:“台辅?” “是,延麒延台辅写信推荐我来天心书院。”相柳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得到雁国麒麟的亲笔推荐是一件平常之事。 “芙蓉带相柳去客房吧。”孔夫子促狭一笑,已然将芙蓉心中的惊艳和雀跃看在眼里。 于是,相柳住了下来,房间毗邻芙蓉。 一转眼已过去十数日。 相柳的生活作息非常规律,孔从竹讲课时他规规矩矩地坐在角落里听,极偶尔地记几笔,孔从竹下课时他就陪着芙蓉直到将最后一个孩子送走。一来二去的,芙蓉便跟相柳熟识了。 芙蓉觉得相柳不是一般人。 他对生活琐事的料理很不熟练,必定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他每顿饭都跟芙蓉一起吃,礼仪无可挑剔,却从不吃肉食,仿佛斋戒般只吃蔬果;芙蓉无聊起来常跟夫子们评议时事,她只要开口,相柳都会停下手头事务认真听她说话,但几乎不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且时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一个背景神秘的英俊男子与芙蓉朝夕相处,重视她的每一句话,总把她放在目光中心——少女的心事总是容易写成诗的。 虽然芙蓉从不打算捞起这轮水中明月。 午后,芙蓉照例将孩子们一一送到其父母或家仆手中,相柳双手拢于广袖之中,闲适地靠在院门边陪她。所有孩子被接走后,一方院落再度归于沉寂,芙蓉看天色尚早,阳光正好,便打算跟相柳聊聊连日来他那莫名其妙的凝视。 这时,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两人循声望去,是一个一身粗布短打的年轻男人。 “#¥%&%*&*(¥……” 芙蓉听不懂。 年轻男人脸上浮现起焦急的神色,紧接着,相柳答话了。相柳一开口,年轻男人突然激动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地又说了一大串,而芙蓉确实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芙蓉茫然地看着两个男人,两人交流了一阵,相柳偏头对芙蓉说:“他是山客,我带他去见孔先生。”转身便领着男人进了书院。 这位年轻的山客也在天心书院住下了。 客者,异乡人也。常世虽有国家之别,但各国百姓语言相通,唯有因意外从虚海彼岸漂流而来的异世者,才被称之为“客”。 芙蓉听相柳说,男人名叫吴一,大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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