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恒 (第2/2页)
太医婉言说,小公子年少,须多节制。 但也是那时,宴恒忽然意识到,他想要占有的这个人,对他而言甚至只算个孩子。 若他能陪江永乐到及冠,等到他的少年变成青年,等到他从软弱无力到叱咤风云,也等不到他们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此后岁月太长,也许他的少年身边会有其他人,也或许会有其他人占有他。 而他,绝无法容忍。 宴恒不是逃避自我的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江永乐异样的感情,然而这只能促使他在床榻间不断地玩得更加过分,将自己的独占欲宣告天下,又逼迫那孩子将自己最美最妖娆的一面都留在他面前。 后来,南方出瘟疫,江永乐向他请旨前去。 宴恒本是不允许,也问他:“你何必去?你想要的朕都能给你。” 江永乐跪在他的脚边,一字一字极清晰地道:“陛下,永乐只想要百年江山太平。” 宴恒曾听过太多相似的话,但那些人中大抵没有几个能如江永乐一般真情实意,无半分虚假。 他见过那么多人,是真是假还是分辨得出。 宴恒被他给气笑了,一气之下也放行了,却也放了句狠话。 他说:“你若是回不来,这半个天下的人都给你陪葬。” 后来江永乐确实是回来了,但大概是舟车劳顿,刚回来便病倒了。那时众人都怕,想着是不是染上了疫病。 按理来说,宴恒这等人最爱自己,也是不会靠近的。 但偏生那时候,他罢朝多日,也不外出,就亲自照顾江永乐。 宴恒曾彻夜不眠,独坐在江永乐榻边,看了他许久。 那时他甚至想,若是疫病也好,他们不能白头偕老,也可死则同窟。 只是,那终究不过是一般病痛。 宴恒头一次明白,何为爱恨不得。 江永乐这病好或是不好,他都是悲喜不得。 第一次发觉自己已然两鬓生霜白之时,宴恒头一次唤了江永乐入宫却没有碰他,只是抱着人一直睡到天明。 宴恒年少多舛,身上落了一身病痛,年少时尚且不明显,待到年纪有些大了便显露出来。 他有时也喜怒无常,只有江永乐能安抚。 入夜后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忽然觉得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帝王,最后连江永乐想要的太平江山也做得不够。 他不再折腾江永乐,纵使同枕而眠也觉得心里空无。 最后连他自己都厌烦了自己。 宴恒选了个良辰吉日,然后让江永乐入宫。 彼时的江永乐,便是无需他也无人敢欺,甚至无需再听他的话,面对高高在上的皇权也有置喙之力。 然而,他终究还是来了,如同这么多年的言听计从温顺接纳一般,听从宴恒的口谕入宫。 宴恒一直有个秘密不曾与人言,那就是天下人都道他待江永乐多刻毒,唯有他自己明白,若非江永乐是男子,后宫之主绝不可能是他人。 他秘密请了江南手最巧的绣娘,一针一线定制了一套男子的嫁衣,那嫁衣是给江永乐的。 良辰吉日当真天气极好,柳叶刚抽条,春风细雨,天气温和。 宴恒身着帝王成婚的礼服,与他最爱的少年十指相扣,饮下断肠的毒酒。 他不信鬼神,不求长生,但也忍不了自己今后垂垂老矣,病痛缠身。 江永乐身上有他亲手喂下的毒,待他死后也只有十年岁月。 他愿以风华犹存之貌赴黄泉,来日地府相见,他也犹可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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