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臣寇渊献,恭迎定柔殿下。 (第2/2页)
虽然我不知道淑娘娘所说的是哪两个字,但是我完全相信她,因为她的名字就很美。 我长大一些后,才知道柔兆这名字并不是她随口取的。 在丙,万物皆生枝布叶,故曰柔兆。柔兆是干支纪年法中十二支之丙的古称。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多么美好、多么灵验呀。我叫柔兆之后没多久,淑娘娘便怀孕了。 淑娘娘和父皇很高兴,父皇还说要赐我封号。我不知道封号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感觉他要抢走我叫做柔兆的权利。 我有些惶恐,却不敢哭闹违逆他,因为我是一个很规矩的人。淑娘娘说过,规矩是不能拂逆父皇和她。 即使我有点难过,还是坦然接受了柔兆这个名字只存在了五个月的事实。 后来我就叫做淑怀了,这是父皇起的封号。虽然和淑娘娘的名字重个字,但隐约有一点俗气,同时又不知为何,隐约有一点独特。 后来我查过书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从前的公主只有封号叫怀淑的,没有叫淑怀的。我疑心父皇在写诏书时饮酒过度,把古书看倒了。 既然淑娘娘和父皇都能起名字,那我自然也能起。我给自己编了一个同音异形异义的名字,叫舒怀。这名字是从是在淑娘娘收到的一封信上看来的,信上写着“展信舒怀”。我读出声,觉得有点怪异。展信,舒怀。这样严厉蛮横的语气,的确只有父皇才说得出口。 只是父皇写给舒怀的信,不知道为什么在淑娘娘案上的一堆虔诚手抄的佛经中间藏着。 我后来才觉得我取名原来很有远见。因为我乏善可陈的人生中,有太多地方需要舒怀。 淑娘娘授我四艺,教我读了很多书,让人们都说我很有才气。 于是父皇便很爱让我在宴会上弹筝,人们跟着热闹哄笑,上下打量着我,好似我和淑娘娘是世上仅会弹琴的两个稀罕物什。我不想弹,我好想用饭,不然一会菜全凉透了,稍晚我便只能去求淑娘娘开小灶。 但我守规矩,父皇让我弹,那我就弹。 我从五岁开始弹,一弹就是十二年,弹到了我十七岁,皇弟十三岁,小二八岁。 直到两个月前,父皇不准我出我那偏僻宫殿的大门时,我便顺利完成任务,就不再弹了。 因为我很快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有点高兴,因为不用弹琴,也不用看顾小二;但想到会见不到淑娘娘,我又觉得有点难过。 虽然淑娘娘在接连有了皇弟和小二后,再没有精力看顾我。不过我已很大了,且我是大女儿,理应独立自主一点儿。 我从四岁时就常常一个人待着,周围的人们说我很可怜、很悲惨。我不是很赞同,但偶尔夜里下暴雨时,我压着的枕衾也会被淋湿。 而白天是没大干系的。 所以我出城的时候选在白天。我感觉周围有很多人,看着坐在轿子中的我,目光带着怜悯。 我无所谓,我觉得挺好,如果小二不哭得声嘶力竭的话。 俄而,轿子停了下来。有人掀开帘子,请我出去看一看。我大力赞同,因为轿子里好闷。 有个男子跪在轿外,端正规矩地行了个大礼,他说:“臣寇渊献,恭迎定柔殿下。” 对,他提醒了我。我忘了说,最近两个月以来我又有了个新名字,又是父皇起的,叫定柔。这个名字我勉强还能接受,毕竟占柔兆一个柔字。 我在轿里坐得也很周正,没因无人而松懈。 我自上望着他,他跪在地上,手心紧密贴着被日头烧热的地,额头紧密地贴着手,脊背舒展而直,一副相当恭敬虔诚的样子。 我盯着他后颈的汗珠看了许久,也没有要他起来的意思。因为他有点稀奇,他是我见过的人中第一个对我如此恭顺敬畏的。 这也许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摆出最像公主的架子。我叩叩花轿的门框,示意他上前来。他面朝着地,却不知道为何明白我的意思,恭敬地膝行至我面前,丝毫不惧弄脏了衣裳或是丢了颜面,低着头,一副恭听的样子。 我以手掩住我的话语,悄悄告诉他,我叫柔兆,不叫定柔,也不叫淑怀。 他好像对一切都逆来顺受。他垂着头,声音很轻地应了个好,没让我的秘密泄露出去。 我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我第一次真切地觉得我真的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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