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2/2页)
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艾瑞克的鼻息,地上铺满黏稠到不见光的死叶,当脚步踩在上面,会发出果尔蒙诗里的灵魂啼哭,他走进鼠尾草的精神幻觉,大地陷落、岩石碎裂,压抑的岩浆从四面八方涌动起。 宇宙仿佛是夜的全部数字,晦暗的面无表情,冰冷刺骨,这里却温暖如春。 星星的弦乐默然地拉响,舒伯特小夜曲像湿润柔软的风铃,拂晓降至。奏响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偶然串连着嘶嘶作响的不明,毒液很快就被香甜软糯冲散。 诡谲的偏门花种,大片、成群的淹没在焦热的流体里,在无垠的岩浆海里迸溅出一垛小小的热气。 墨绿和橘色,霜白和粉红,无数的梦境交叠成万花筒,再交叠出惊心动魄的现实。 他变成汹涌海面上的鱼鹰,看着这匹阵痛的兽,光秃秃的爬行在月夜下,上帝是它的嚎叫,他害怕,并且感到无比的痛苦。 太阳穴被钢铁碾过似的,焕泛燥热的眩晕,头脑的风暴挤压着鼻腔,血一点一滴的从里面漏出来。 整个世界像倒悬的塔,把塔尖埋葬进了硫磺色的树叶中,在地质的黄金里,是混沌而甜蜜的香气,是理想国。 艾瑞克抹触摸着石块,它们被磨亮,翻着银河的惨白。 艾瑞克像走在光滑的钟面上,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一跤,更多的血从面庞和裤腿里蔓延出来,他的身体是一个庞然的血袋,写满了小心轻碰,幻觉把尖锐的刺扎进枯竭的血管,一寸寸地吸食,连带骨髓都要全部榨干。 盐的枝条蓦然砸碎在他身上,他仰头,看见细小的雾霭,看见雪花飘落。 墙洞的天然萤石,石膏晶体固结成堵塞迷宫的障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制造了山洞的首饰,他们比罗马手链动人,比泡沫的阿芙罗狄忒真实,漂亮的像千年后的琥珀标本,绿孔雀石是蜻蜓毛茸茸的肚子、蓝铜矿是它的翅膀,海蓝宝石是它肿胀的双眼,紫水晶是它的微小器官。 雪从矿物的罅隙里落下,如同舞台最后的帷幕,宁静的迷宫里,一场浩瀚的幻觉消耗殆尽,白雪融化了岩浆。 艾瑞克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山洞口,他捡起地上伙伴的纸条。 经历两场生与死的殊死搏斗后,他对更恐怖的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艾瑞克向来是一个恢复能力很强悍的精英。 眼球缓慢地转动,他看完纸条就把它揉皱窝进宇航服的口袋里。 他正准备戴上宇航头盔离开,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躺着的人。 他走过去,把对方侧躺的身体翻了过来。 显露出的是一张五官清秀的脸,微弯的睫毛上糊着一层脏兮兮的鲜血和汗液,在呼吸的起伏下,微微颤动。 他深黑的卷发翘在发梢,剩余的则黏成一小绺,苍白的肌肤透明的毫无光泽,像一只遭遇患难的小水母,起浮的黛色的血管让他看起来很弱、很软。 少年人的黑发白肤一时让他难以判断他的国籍,是亚裔还是欧洲人? 诺维奇梏住他的手腕,观察他的手指是否受伤,纤瘦的指骨很平直,几乎看不出来一点损失。 这就是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吗? 艾瑞克仍然置身于幻觉眩晕的后遗症中,但在这短瞬的须臾之间,他的多疑占了上风,引他思考不对劲。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人? 他用手掌拍了下乔恩的脸颊:“小子,醒醒。” 看到对方没有睁眼的趋势,艾瑞克决定还是先把对方带回飞舰上抢救过来。 他从宇航服口袋里掏出备用的呼吸面罩,把乔恩的脸裹实在里面,自己也带上透明的头盔,顶起手肘,把乔恩柔软的手臂绕过肩膀架起来,拖着他走。 乔恩的脸离他的头盔太近,发尾一下扫到头盔上,艾瑞克总忍不住侧目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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