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袜子甩进桶里,置气地抱着手臂站着不动,水哗啦啦流。 舍友在旁边看得莫名,问我是不是不会洗衣服。 我闷着点头。 她说:“你以前没住过校啊?” “没有。” “那我先帮你洗呗。” 她把我的盆拖过去,很熟练地搓洗起来,没有磨破手指头。晚自习放学后我请她喝了一瓶阿萨姆,她问我多少钱,我说四块。 她喝了一口说:“你还不如给我钱。” 过了片刻继续提议说:“不然我每天都帮你洗衣服,内衣裤你学着自己洗,一星期五块?” 高中六点二十分早读,有些人不愿更早起去吃早餐,让她帮忙买,她每个人收五毛钱路费,生意做得很大。我想了想,买卖是很划算的,便很高兴地答应了。 交了钱约莫三天后,我又很倒霉地遇到了谢池。当时舍友正帮我洗裙子,抱怨我干嘛一天洗这么多次澡,还换两套衣服,我解释:“跑操会出汗,黏黏的不舒服。” 舍友不高兴,说她亏了。 让我不换衣服是不可能的,我还没讲好提价,哐一声,一个桶放到旁边,有人拧开水龙头。 于是话到嘴边都忘了,我实现了期待已久的大方打招呼:“谢池,你也来这里洗衣服啊。” 谢池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舍友一眼。 舍友把衣服拧干,水倒掉,说肖肖我洗好了,走吧。谢池的视线在盆里的裙子滞留了一下,似乎认出是我的了,一言不发扭回头去洗衣服。 我只觉得他的反应又有些冷淡回来,很莫名其妙,叫了他好几次,不依不饶问道:“你故意不理我?” 谢池关了水龙头,“没有。” 我说:“你上次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来了这里?你问我的我可都告诉你了。” “老师叫我来我就来了。” 不远处舍友端着盆催我,肖肖肖肖听得我着急。他瞥了一眼,说:“别人在等你。” 我往远处喊:“等会。” 谢池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洗完了就先走吧,后面还有人排队。” 我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 “六点半还有晚读,”谢池说,“每个人都在赶时间,大小姐。” 剩下的话没有再说的必要了。我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不知道又怎么惹了他,明明上次吃掉了苹果皮,这次依旧被扣上“大小姐”的帽子,这比公主病好听却又过分得多,我慢慢红了眼眶。最后我一句话也没说,重重踩着脚步走掉了。 我生了两天闷气,再也不早上故意等谢池,也希望再也不要遇到他,越远越看不见越好。但是闷完过后,我又重新站回走廊,叫住了谢池打算说个明白。 谢池的几个朋友意味不明看了我好几眼,先上楼去了,谢池站在原地,问我有什么事。 我想好的说辞全忘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不是大小姐。” 谢池看着我。 我看着地板,强撑说:“我又不是故意不会洗衣服的,我就是不会啊,我从小到大都没洗过,又没人教我,怎么会嘛……跑操还出汗,一天这么多衣服,洗衣机都没有……我洗袜子,手都破了,我去医务室,医生还翻我白眼……”我越说越难过,委屈得直想回家,“……你总是说我。我不喜欢。” 谢池突然问:“哪里破了?” 我吸着鼻子把手伸出来,给他看快要好了的伤口。 “所以你舍友帮你洗衣服?” 我闷声说:“嗯,一星期才要八块钱。” 谢池看了我片刻,说:“她提的?” 我像个受训的小孩子一样,低头看着地板。 很久,谢池叹了口气,语气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形象,只是以为他单纯承认“大小姐”是个误会,但第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那些不快于是很快灰飞烟灭。过不久我又在洗衣服时遇到谢池,他把我叫过去,示范给我看,教我怎么洗不会磨手,舍友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洗完了他把手擦干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东西给我。 “创可贴,”他说,“超市有卖,不用去医务室。” 后来那盒创可贴没能用到。我学会了洗衣服,没有再把手磨破;大约高二时宿舍一楼经营了个洗衣房,洗一次衣服要两块钱。而我至今没告诉谢池,舍友的“合同”虽然取消了,但我一星期还是会花十块钱。 我就是宁愿被叫“大小姐”,都不要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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