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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来的那条围巾,长度每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样。” 我的脑袋还在发晕,“……什么意思?” “一条围巾怎么可能织这么久,但是只有织慢点你才会学吧。”谢池低着眼睛看我,像讲题一样耐心解释,“所以我每天都提前织一截新的带过去,假装是一直没织完的那条。” 我懵了,努力搜寻记忆,但根本想不出什么端倪。 “所以我是真的没织完,家里都是半成品。”谢池说,“你想什么时候要?” 我依旧把手摊着:“把你手机号给我。” “没有。” “QQ号呢?” “我不玩。” “那我怎么要?” “我暑假都在店里,你来就行。” 我皱眉:“我还要自己去找你拿吗?” 谢池坦然道:“嗯。” 难道我真的求着他要吗?一条破围巾,我想买几条、买什么牌子都可以,我扔下一句那不要了,钻进小区里。睡觉时我还在翻来覆去地想,我才不会被谢池牵着鼻子走,出去旅游的时候想,谢池爱给不给,想拖就拖,我也不是很稀罕,直到不知道第几天午睡,我梦到自己高考落榜,谢池把我的那些半成品围巾都丢掉,突然惊醒的第一个想法是:完蛋了,我是不是白学了?大学没有,谢池答应给我的东西也没有了。 直到高考出成绩那天,我飞奔进小超市,忘记我在单方面冷战。 我比一本高了二十多分,第一个想分享的,只能想到要分享的是谢池。 谢池不在店里,他姑姑说他查完分就出去了。我问谢池考得怎样?姑姑忍不住笑意:“六百多分。今年一本率又上了,听说今晚给你们放烟花,记得去看哦。” 我说好啊。 她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把袋子拿出来:“谢池让我给你的,说前两天织完了。” 是米白色的围巾,尾部用红线勾出一只很小的苹果。 我抱着袋子在小超市外的街道等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等来谢池和他亲口告诉我的好消息。 明明说我来就行的。 东西也没有亲手给我。 升一本率放烟花庆祝是我们学校的传统,去年曾放过一场,当时我在上晚自习,和谢池站在教室门口远远看了一会,面前是沸腾的热闹,背后是山似的被风扇吹得哗啦响的翻飞试卷。这次对我意义重大,我穿了最好看的那条裙子,独自站在人山人海外,看到校长拖着纸箱,点燃第一只烟花。八点的夏夜吹过热风,烟花斜斜飞上去,很艳俗的颜色,爆裂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我想捂住耳朵,手腕突然被握住。 一回头,我今天还在找的人就在面前,脸在纷乱的光线下忽明忽暗。 太吵了,我都听不到他说话。只看到他用口型说:“伊肖——” 我几乎是喊的:“你说什么?” 谢池不再试图说话。他拉着我的手腕,把我从人群中带离出来,钻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往人海的反方向。他居然又长高了,肩胛骨撑起一层薄衣料,延展开宽阔笔挺的肩颈线条。他拉我到已经空了的教学楼楼顶,铁门一推,周遭漆黑空旷,我勉强看出地面上一个方正的轮廓来。 第一波烟花告一段落,我们终于找到说话的间隙。 “为什么来这里?”我怔怔地问,心莫名跳得很快。 “看烟花。” 我抬起头,夜空飘着还没散去的灰蒙蒙的烟。 “不是。”谢池说,“这个才是你的。” 他记起松开我的手,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走到那个方正的东西旁边,蹲下身去拆包装。我看不清,直到他点燃打火机,有细微的滋滋声,从他身旁绽出一朵玉兰似的光来,晕出大片雪白的雾,再一颗颗滚到地上湮灭,原来是这样似乎会流动的烟花。喧闹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走到这栋楼底下,很兴奋地叫道:“哇,满地珍珠!” 我怔怔地,看他一只又一只地接连着点,最后远远站回我左边。学校第二波烟花很快来临,在头顶砰砰作响,我的左侧胸膛也跟着怦怦跳,一时说不清哪里更大声。 我突然想起那个时间很遥远的带扣笔记本,这场烟花就在眼前,但距离好像也很遥远,隔着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 谢池是为我放的烟花吗? 我大声叫他:“谢池。” 谢池侧过脸,我看到他睫毛上的薄汗。 “你知道我的成绩了吗?” 谢池点头。 “你今天去买烟花了?” 谢池点头。 “是给我放的烟花吗?”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很安静的。 我知道他的答案了。 意义重大的不是烟花,无论是一年前还是今天,好像,从来都只是谢池站在我旁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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