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亲一下。 (第2/2页)
提起来的心在亲眼看见何生那一刻,才稍稍放下。 床榻前坐着头发花白但精神焕发的老者,那人两指搭在何生的脉搏上,面色凝重,沉思良久,才摇了摇头道:“老夫也无力回天。” 穆九忽地顿住。 什么...无力回天? 老者说完便要起身离开,却被一旁的书童拦住去路。 “您再看看吧,城里所有的大夫都来瞧过了,要是你也没有办法,那我家公子...”说到最后,竟带上了哭腔。 老者蹙了蹙眉,叹了一口气,才欲言又止道:“恕老夫直言,你家公子印堂生黑,内息薄弱,体虚乏力,就像是...” 他抬眸望了一眼床榻上虚弱的人,续道:“就像是被妖吸了精气,唯恐时日不多了。” “不...您再--” “罢了,让他走吧。”床上的人又咳了两声,嗓音嘶哑,似是单单说几个字便用尽了他所有气力,“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得很。” 穆九恍惚了一下,老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是合在一处,他却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猝然走上前,厉声问:“什么无力回天?什么唯恐时日不多?” 床上的人听见了他的声音,勉力睁开双眼,对他笑了一笑,道:“你听错了。” 他怎么可能听错?! 何生的谎言不攻自破,但他根本不在乎一般,只摇摇头,支退了房间内的其他人后,才转头看向穆九,柔声道:“昨夜睡得还好吗?不过是生个小病,非得大张旗鼓的找人来看,我还怕吵得你睡不着觉。”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说说停停,一段话竟说了好久。 这话听在穆九耳里,又是一番五味杂陈。面前的人痛苦不堪时,竟还想着有没有吵醒他,而他却根本毫不知情。 “你说实话,刚才那个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九的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丝颤意。 何生闭了闭眼,自知瞒不下去,但仍是倔强着回:“你听错啦,我好得很。” 穆九只觉嘴里微微发苦,似是这屋里的苦药味浸入他的心肺之中了,明明他昨日还觉得甜蜜。 他看着面前眼见更加虚弱的人,喉咙发紧,强压下不安沉声问:“是因为我对吧。因为黄九郎是狐狸,吸人精气。” 何生眸光一颤,又紧接掩藏起来,安慰地一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地又是一阵咳嗽。 穆九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轻拍后背,替人顺气。 但何生愈咳愈烈,苍白的面上因呼吸不畅而生出红色,眼角也涌出了眼泪,咳嗽也并没有停止的趋势,像是要将全身内脏都呕出才罢休。 他瞧得心惊肉跳,对那老者的话更加忌惮起来。 乍然间,他看见了何生的嘴角沁出了一缕血痕,尤为刺目。 穆九心头一凉,直接抓住何生掩住口鼻的手。只见手心处一滩血渍,血珠顺着手腕蜿蜒而下,想必已有多时,可他却现在才发现。 何生见藏不住了,便挣扎着收回手,却被牢牢握着,无奈只道:“穆九...” “书上说被吸光精气的人会从手指开始溃烂,到最后蔓延至全身没有一处好肉,化成一摊白骨。” “无稽之谈...当然是假的。” 穆九不语,只握住何生的那只手抖得厉害。许久以后,他才看见自己的手缓缓解开已经染上血红色的绑带。 “穆九...别。” 绑带散落,露出内里的血肉模糊的一团。原本只是类似摩擦而生的血口破裂变大,软烂的红肉间,隐隐透着白骨。 穆九懵了一下,眼前瞬时变得有些模糊。他早就该发现,若只是简单的病,怎么会喝如此多的药。 也不会终日躺在床上。 他觉得心口泛疼,似是一直手在他毫无防备是伸进他的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痛入骨髓。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原本怕你伤心,打算瞒到我死的。”何生气息微弱,浅咳了两声,才仰头望着穆九,勉强扯出一笑,“但是一不小心就被你发现啦。” “为什么要靠近我,明知道会...”剩下的话他突然说不出口,只注视着孱弱的人。 初生的太阳照在何生脸上,像笼着一层淡淡的光,白得近乎透明。 他又笑了笑,苍白的面上多了些红润,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碰了碰穆九,轻声道:“因为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因为我就算知道会死,也想和你待在一起。” 就算再选择千次万次,他还是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穆九身边。 穆九沉默了片刻,才将何生的手重新缠上绷带,又突然站起身道:“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如果我不死的话,你就没办法回到现代。”他的声音嘶哑浑浊,却温柔至极。事关生死,那人却显得满不在乎,只睁着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瞧,良久才动动嘴唇,故作轻松道:“所以最后的日子,你能不能别走?” 他语气平淡,只有在最后一句话时才带些央求,夹杂着缥缈的痛苦。 好像穆九离开他,当真会比死亡更加痛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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