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第5/5页)
来晚了,就再也没有了。 顾长夏一夜长大。他再也没有喊过顾耀华“爸爸”,再也没说过“回家”。 他住在顾耀华的房子里,他没有家。 “我在那个房子里住到了16岁,等上了高中就去寄宿学校了,一次也没再回过顾耀华的家。”顾长夏说,“因为没有成年找不到工作,所以那两年还是用他的钱。18岁上了大学之后能打工就不需要了,但22岁大学毕业想创办炽阳娱乐的时候实在是凑不齐启动资金,不得不最后找了他一次。” 刘云珠死后第二年,顾耀华娶了新的夫人,后来又有了他梦寐以求的正常的儿子。 “我找他要钱创办炽阳娱乐的时候跟他说过,这是一种买断。我与顾家恩断义绝,他害死了我妈妈,但他也出钱抚养我长大,我们两清了。从那之后,我不会受他一份恩,欠他一分钱,他也不是我爸爸,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顾长夏并不恨顾耀华的再娶,实际上父母的恩怨对他根本就毫无意义,他恨的更多是顾耀华对他童年的折磨,和因为他的迟到而害刘云珠轻易病死在破烂不堪的出租屋。另外,哪怕再不待见顾耀华,顾长夏心里也知道他不是真的对刘云珠无情,他只是需要一个管家的人,一个他在外面打拼之后能给他柔声细语和温暖陪伴的怀抱。刘云珠与他到底如同兄妹一样长大,虽然以如此难看的结局收场,但他深受着害死妻子的愧疚的折磨,其实并不好过。 顾耀华一直在找一枚戒指,那是顾老爷子送给刘云珠的戒指,最早是顾长夏的曾祖母的所有物,也是顾家儿媳妇的象征。其实顾耀华并没有想把这枚戒指给新夫人戴上,他只是想找一样物品作为对发妻的寄托,作为他愧疚的一点凭证,但他始终没有找到。 那是顾老爷子送给刘云珠的东西,是像父亲一样宠爱着刘云珠长大的老人的馈赠,是刘云珠绝不可能当掉的首饰。然而顾耀华没有在刘云珠的尸体上找到戒指,没有在刘云珠和顾长夏那些破烂的行李中找到那枚戒指,也没有在顾长夏那里找到那枚戒指。它就这么神秘地失踪了,成为他心上的一个解不开的结。 “是我藏起来了。”顾长夏最后说,“那是我妈妈最重要的戒指,是我爷爷留给她的戒指,不属于顾耀华。” 他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发现徐青看着他的眼眶发红,宠溺似的笑了笑,摸摸她的眼睛:“青青,别难过啊。这是过去的事情了。” 徐青瘪着嘴,嗓音有点要哭不哭的沙哑,问的倒是正经事:“那这次呢?你不是说与顾耀华两清了吗?又去找他,是用阿姨的戒指做交换?” “嗯。”顾长夏说,“他帮我办事,我把他一直想要的戒指给他。只是利益交换罢了。” 徐青急道:“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王浩做了的事情总有马脚。但那是你妈妈的戒指!” “那只是一枚旧戒指罢了。”顾长夏从轮椅里站起来,改坐在徐青的床边,“青青,我跟你说。后来我自己去问过医生,像我这样是不是一定要做手术,医生说不是。” “我没有卵巢,没有月经,不能怀孕,作为男人的功能都健全,可以让人受孕,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受到另一套器官的影响。就算不做手术,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个地方,那个东西,它只是……在那里罢了。” “顾耀华到现在都希望我能去做手术;我妈妈也是因为急着要带我去做手术才会死掉。但是啊,那里再恶心,再畸形,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却没有人喜欢它。” 徐青伸过手去从侧面搂住顾长夏,用他的肩膀抵着自己的眼睛不给人看,声音闷闷的,但很确信:“不恶心,不畸形,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我喜欢它。我最喜欢它。因为我最喜欢你,所以我最喜欢它。” 顾长夏伸手去拍了拍徐青的背,感到肩膀处的衣料有逐渐扩大的濡湿,笑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他最爱的,连他身上最不为人所接受的地方也一并爱着的,他的青青。 “顾耀华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不需要他的爱。我有比起他来更爱我一万倍的人,我已经有我自己的家了。” 比父亲更爱他的、比妈妈更爱他的、比他自己更爱他的,他的青青。 她好好的,他就有家。 床头柜上被切开的苹果缓慢氧化成黑色;徐青在顾长夏的肩膀上无声地流眼泪;顾长夏却笑着拨开她的碎发,无限虔诚地轻轻吻她额角:“青青,你要记住。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也许我恨顾耀华。 也许我爱我妈妈。 那只是一枚旧戒指。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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