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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课桌,黄的漆,六张桌子腿套腿的装在板车上。爷要去车上把那课桌卸下来,二十二岁的根宝要把桌子往上装。吵起来,学校里的热病人们都来了。 根柱和跃进也来了。 这是根柱和跃进在学校当家做主的三天后——在这三天里,根柱和跃进没多吃大家一口饭,也没多喝一口大家熬的中药汤,还两次跑到乡里替病人们要照顾,给每个病人要来了十斤面、五斤豆,还说好每家有热病病人的,麦熟后向政府免缴三分之一的土地税,一反加一正,各家不仅有了二十几斤粮,还又省下了上税钱。只少省下了每年为那税钱与政府的争争和吵吵。都为这些高兴时,我爷和根宝吵起来。 我爷说:“学校的桌子谁也不能动。” 根宝说:“丁老师,我有热病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爷说:“你有热病你还和人家结婚呀?” 根宝说:“老天爷,你想让我一辈子打光棍?” 就都围上来,看我爷拦在门口不让那拉了课桌的车子走,就都劝我爷。 说:“借借桌子有啥不行啊,又不是不还呢。” 说:“人都死绝了,庄里娶个媳妇容易嘛。” 说:“丁老师,你不是因为根柱不让你管这学校报复吧?” 爷不再说啥儿,只是拦在门口上。半暖的日光从头顶泄下来,所有的人都把棉衣脱去了。有的穿了旧毛衣,有的穿了新绒衣,有的单穿着布衫后,把他的棉衣披在肩膀上。这季节,穿单的寒,穿棉的暖,他穿单披棉就不冷不热了,寒暖相宜了。我爷穿了件不新不旧的黄绒衣。黄绒衣把他的脸衬成了腊黄色。那腊黄上还挂着一层汗,在日光里像黄土地里渗出的水。爷就立在学校铁门的正中央,一手扯着一边的门,用身子拦了那被推开的宽门缝,双腿分立着,像两根木桩被砸进了地里样。瞅着所有的热病们,爷对所有的病人们说: “谁敢保证他死了,他孩娃不再来学校读书写字,我就让根宝把这桌子都拉走。” 没有人说话。 我爷唤着问:“谁敢保证啊?” 仍然没有人说话,就都僵下来,空气结了冰,人便木呆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根柱就来了。不慌不忙地走,脸上呈着青,有一股怒气在脸上压盖着。他从人们让开的道上走过去,竖在爷面前,收住嗓子冷冷说:“丁老师,你忘了三天前我们说过的话?” 我爷瞟了一眼贾根柱,不高不低说:“我只要还看管这学校,我就不让人拉这课桌子。” 根柱说:“你看管学校是不错,可这学校是丁庄的小学吧?” “是丁庄的小学呀。”我爷不能说这小学不是丁庄的,可是他说了,根柱就占下理儿了。根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摸出村委会的章,蹲下来,把那白纸铺在膝盖上,将公章放在嘴上哈了哈,便在那纸上盖了一个鲜红的印,递给我爷说:“这下你让拉了吧?”看我爷依然拦着大门不动弹,就又蹲下来,把纸铺在膝盖上,用一支铅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经研究同意贾根宝从学校拉走十二张课桌用”,还在那纸上签了自己的名。把名字显赫赫地签在红的公章上,重又把纸递到我爷的面前去: “这下你还有话要说吗?” 爷瞟了那张纸,和那纸上的字和章,又用眼乜斜了一下贾根柱,像乜斜一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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