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第3/3页)
刀,一刀一刀,毫无犹豫地往自己胳膊上划。 他显然下了十分的力道,对自己狠到了极点。他似乎没有痛觉,刀口处皮开肉绽,依稀可见森白的骨头,皮肉从里面翻出来,鲜血不断疯狂涌出。艳红的血肉模糊一片,伤口周围还有一些斑驳的陈年疤痕。 洗手台的水龙头开着,不断哗哗流水。镜中反射出他的脸,苍白的脸色,湿发分散在两鬓,鲜血染红了他前面的衬衫,但他浑然不觉,只紧抿嘴唇,表情麻木而空洞,一直盯着手上的伤口,眼神是狠辣的决绝。 这不是祝珩第一次自残。 他们和好的事实让他欣喜若狂,但祝珩心知,虽然表面上和好了,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不管他如何努力,哪怕身体的距离再深入也始终戳不破那层障壁。 他们亲吻,他们做爱,他们在床上相拥而眠,但祝珩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恐慌着,总是感觉有把剑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吊着,悬在他头顶之上。 做爱时凌落习惯性的转身后入,完事之后下意识掏出的那颗糖果,尽管他事后调查过,那颗糖果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自责。 面对凌落,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尽量让自己无微不至,做尽了自己一切可以做的事情,掏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他太害怕了,怕自己有哪点做的不够好,怕凌落后悔原谅自己,怕自己一觉醒来凌落又消失不见。 他开始焦虑,心惊胆战,整夜整夜的失眠,睁着眼能一直到天亮。他去找那位阔别许久的心理医生咨询,但效果聊胜于无。 他开始反思、谴责,怨恨甚至是痛恨当时的自己。他有时会想:如果当初的我没有做那么多错事,他和凌落的现在是不是会很幸福? 那把剑还是掉了下来。 再次拿起刀,狠狠割下。随着胳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被划开,祝珩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排解的舒畅感。 肉体的剧痛让精神不那么分裂,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安抚了体内的躁动因子,他舒服地叹息,仿佛只有惩戒自己的身体,才让良心不那么遭受谴责。 那一次差点被凌落发现。 而此刻——他从自残的幻觉中清醒,凌落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只是那双清澈眼眸中的神情让他陌生。 那时凌落这辈子第一次冲他发那么大的火。 发完火,闻着浴室里冲天的血腥气,凌落突然觉得恶心想吐,于是他转身,想要离开。 祝珩顾不得手里还攥着刀,冲上去抱住凌落的背影,带着哭腔把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全数兜出,乞求凌落不要再次弃他而去。 “我从来没都没有后悔原谅过你。不管是之前,现在还是未来。”凌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推开祝珩,狠狠夺去他手里的刀。钢刀与地板碰撞,发出尖锐的响。 凌落的眸色决绝而果断,祝珩第一次见识到他如此强势的一面。只见beta居高临下,掰过祝珩呆滞的面孔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警告:“祝珩,你再敢伤害自己,再敢怀疑我的爱,那只会让我后悔爱上你。” 凌落这般没有丝毫安慰可言的话却比平日里无数温声细语的效用更大,祝珩只觉这几个月的不安与恐惧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又哭又笑,拉着凌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但失血过多,身体是软的,他使不上力气,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所幸凌落冷着眼,手上却无半分抵抗,祝珩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对他撒娇央求:“我错了,我改,我之后都改,老婆你原谅我好不好……” 然而凌落这次并不吃他这一套,他挑起祝珩的下巴,冷淡地问:“你错哪了?” 祝珩眼球转了几圈,试探看他:“不该……自残?” “不对。”凌落板着脸,松开他,生气地把他推出卧室,关门前丢下一句,“我给医院打电话,你自己在外边等着,顺便好好反省。” 祝珩被关在外边,但丝毫不着急,反而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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