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忆 (第2/2页)
弟,否则我宁愿自爆妖丹,也不会给你!” 接着,江屹川听到老妪以一种奇怪的语言和音调念叨了几句,随后是师娘的一声闷哼。 师娘没有死,只是现出了原形。 她是一只已经炼出了七尾的白狐。师父几乎把自己的灵力都传给了她,才让她能勉强活下去。 可她太过虚弱,再也没有修出人形。 又霜和又晴四岁时,她就过世了。 师父看起来没有很伤心,他说这是迟早的事,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吧。他照旧教徒弟们修炼,陪两个孩子及江屹川玩耍。江屹川虽不把他叫做父亲,却是情同父子。他帮着照顾师弟师妹,他在师父悄悄喝酒流泪时将来找师父的人拦在门外。他努力说着逗趣的话,逗师父笑,逗懵懂地问娘亲在哪的师弟师妹笑。 他渐渐长大,习惯做的事久了之后就变成了仿佛本性一样。他和年轻时的师父一般无二——有些浪荡轻浮,可内里还是守着以他的直觉认为该坚持的界限。 年长六岁的他,是林又霜姐弟崇拜又喜爱的兄长。他们跟着他玩耍,跟着他修炼。甚至在许多生活琐事上也依赖着他。 二十一岁时,师父做主,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生情愫的他与林又霜成亲。 江屹川是个孝顺的儿子、徒弟和女婿,是个可靠细心的兄长,是个贴心的丈夫。但他不是一个勤勉、优秀的修士。师父在师娘死后,表面上什么都看得开放得下,实际上早已意志消沉。女儿成亲后,他把妻子留下的赤瑶撑花交给女儿,把创立的门派交给用功修炼的大徒弟常蟠。 江屹川知道,师父早已放弃修炼。当初为了延续师娘几年性命,师父已经倾尽修为。师娘死后,他也不再有修炼提升的想法,任躯体日渐衰老。 本来师父是想在人生的最后过上几年含饴弄孙的平静日子的,偏偏天不从人愿。江屹川与林又霜成亲第三年,林又霜死于一只狼妖之手。 继妻子的葬礼后,不到两个月,江屹川又送走了哀痛身毁的,不再英俊潇洒的师父。 狐妖食月华而结丹,体质偏阴。林又霜姐弟有一半狐妖之血,出生的时辰又是纯阴之时。结为夫妻的江屹川和林又霜夫妇,若是双修,于双方都有益无害。而若是江屹川如一些无良修士那样,将纯阴之体的女子用作鼎炉,一味索取采补,而非你来我往,以阴补阳,以阳滋阴,那作为鼎炉的女子迟早会精血耗尽,灵力枯竭。 大师兄常蟠第一个站出来质问江屹川是否将师妹用作鼎炉,以至于她被两百年道行的狼妖所杀。 质疑的声音从一个到几个,最后连成一片。直到一年后,江屹川离开他曾被父母遗弃,获得新的至亲,最终又恢复孑然一身的那个小小山头。 葬礼上,他曾跪在妻子灵柩前哭道:“霜儿,我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你。 你说,当今世道弱肉强食,连修出七尾的母亲都逃不过以生剜自身妖丹交换孩子性命的悲惨结局。你整日里得过且过,疏于修炼,自觉在此偏安一隅,就可平安度日,阿川,你终有一日会后悔。 你年纪轻轻,却这样成熟稳重,看得长远。只是我一日推一日,连双修都嫌弃不能畅快行事而推拒。 后来,狼妖的气劲将我震得五内俱伤,口吐鲜血,不能动弹时,你拼命想将我拖走。那势如千钧的一击,是你挡在我身前。你自爆灵核,拼劲全力重伤狼妖,以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我对不起你。 我枉为师父的徒弟,枉为你的夫君。 我枉为人。 你一语成谶,我果然为曾经的懒怠而悔不当初。假如我能够更强一些,就不会让你有挡在我身前的可能。 我想追随你而去。可你魂魄被击散,连轮回都不能。我若自戗,也是去到没有你的来世。 我会倾尽一生找回你的魂魄,即使不能让你复生,也要给你一个来生。 我也会努力修炼,追索当年的真相。你死后三年里,我反复在清醒和噩梦里回忆起当日的情形,那只狼妖的法力,绝不是区区两百年道行所能达到。 我一边寻找聚集魂魄的法子,一边悄悄四处走访。按送去委派的村民所回忆,他们的描述并不像委派信上那样轻描淡写。 是谁改动了委派信的内容? 当年被重伤的狼妖逃走了,他是否还活着,躲在何处? 我除了修炼,就只有这些念头。 我的灵核结成了金丹,肉身极限已经突破,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活很久很久。 我能像一潭死水一般,度过这漫长的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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