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卯时 (第3/3页)
上来,还没开口就被林岑朗吼了一声:“滚出去!” 容嫂低着头心惊胆战地离开了。 林岑朗拖着夏棉往储物间走去,门一开,猛地把夏棉推搡进去。顺手扯了两条领带,把他手脚都捆起来,拴在一侧固定扶梯的脚上。 然后他蹲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夏棉。 他的脸上青红交加,是逃跑时摔倒时擦破的伤口。唇边还沾染着林岑朗的血,和着他的眼泪,融合在一起。 惨得可怜兮兮。 夏棉挣扎了一会儿,手腕和脚腕却勒得越来越紧,也终于渐渐停止了无谓的动作。他抬起眼看着林岑朗,不再哭了,只是似笑非笑地。 忽地,对着林岑朗的脸啐了一口。 林岑朗缓缓抹了把脸,捏起夏棉的下巴,阴狠的戾气在眼眸间凝聚流转,“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夏棉冷冰冰道,他的声音透出一股浓重的与年龄不符的苍老和疲乏,轻飘飘地将他的性命交了出去。 他像是一只没燃尽的爆竹,终于激烈地燃烧完了最后一点燃料,发出最后一点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就只剩死气沉沉的余烬了,再掀不起一星半点的波澜。 “就因为这点事,你就要跟我寻死觅活?” 夏棉睁着空洞的眼睛,眼泪渐渐从他干涸血红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他的心脏在一阵阵地痉挛着。 腹部早就痊愈的刀口像是裂开了一样,嘘嘘呼呼扑簌扑簌地漏着穿腹而过的风。 “你懂什么……” 他的唇瓣颤抖着,牙齿将他的唇肉磕破了,血又顺着他的唇角蜿蜒下来,在冰凉光洁的地板上绽开一朵朵血色。 “那是我多虔诚地许的一个愿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年冬天的寒意,还有从松顶上坠落在他肩上、发顶的雪,俞骁亲手葬下疾鹰时血丝密布的眼睛,都一一历历在目。 他希望,如果真的有来生,疾鹰能做俞骁的孩子。 他希望,俞骁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用再孤零零地彷徨。 夏棉从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他只有江雪墨。 说没羡慕过别人,那是假的。 就像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失去江雪墨,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有机会拥有自己的爱人、孩子和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完整的家。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机会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 俞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噩耗,他难以想象。 俞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欺骗他,如何云淡风轻地说出谎话,他难以想象。 就像他难以想象,俞骁本来该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 “你们把他带走了……” “俞骁也要走了……” 泪水从他扑簌扑簌颤抖的睫毛之下绵延滚落,夏棉的身体也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不怨呢。 怎么可能那么轻轻松松地任他忘掉前尘过往,走向下一个人呢。 他的理智一遍遍地告诉他不要再挽留,不要再拉拉扯扯。 他的情感也在渐渐接受。 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他再也不能装作无所谓。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发现俞骁爱他。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告诉自己,俞骁会不再爱他。 这期间的种种,煎熬得宛如抽筋剥骨。 抽离一点,滋长一点。 滋长一点,抽离一点。 疼痛和想念一样,漫长到让他已经对所有一切都感到厌倦。 想到俞骁在这世界上、他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着,他才愿意继续忍受下去。 对夏棉来说,俞骁活着,比俞骁爱他更重要。 可俞骁不爱他,他是如此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林岑朗终于还是听到了,夏棉深藏于心底的不甘心。 这些天来,他从没从夏棉口中听到过一句明确的怨怼的话。 他平静而理智,无私得像个情圣。 无私得让林岑朗甚至产生了种错觉,他错以为夏棉也没那么在乎俞骁,他错以为夏棉会渐渐放下俞骁。 终究是,错觉。 林岑朗用拇指缓缓擦过他脸上的血和泪,看了他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没多久,又端着杯温水回来了。 他把夏棉拖起来揽进怀里喂水,“我还不想杀你,乖乖把水喝了,自己在这呆着反思吧。” 夏棉抿着唇,不配合。 “你真的一丁点也不害怕,我会再对俞骁出手么?” “……” “他现在可是失忆了,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不知道忘了多少。” “……” “还不明白么?这种情况下,我对他出手,很容易。” 夏棉毫无反应地呆了半晌。“你又下药了?” 林岑朗没说话,仰头喝下一大口。 夏棉的唇颤了颤,张开了。 林岑朗喂他一点一点喝下去,那双浅色的眼眸暗得令人心悸,像两口深不可测的山洞,黑黢黢的,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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