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新雪 (第2/2页)
样。 可他已不了解这个人百转千回的晦涩内心,更别提操控他的想法和情绪。 看完后没多久,夏棉就先去洗漱了——他不确定这算不算异常,因为如果没事的话,这是他正常的作息规律。 江雪墨睡前满腹心事,他还给他们热了两杯牛奶,睡着不知多久后,又冷汗涔涔地惊醒过来。 光怪陆离的画面与声音,最终定格在夏棉将礼物交到他手上时,那张伤感又温柔的脸上。 那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他不敢面对的一场噩梦。 没想到,更不敢让他面对的,马上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是在窗户紧闭的露台上吸烟的夏棉。 繁星点点的夜空极低地垂笼下来,他单薄的缎面睡袍松松垮垮地敞开一片,苍白的肌肤在黑暗中泛起一种病态的冷光,他侧身靠在栏杆上,一条手臂横在胸前,瘪下去的烟盒和打火机从松松的掌心边缘与指缝中漏出来边角,手背顶在拿烟的那条手臂的手肘上,忽明忽暗的火星在修长的两指间闪烁,烟嘴就凑在离吐出云雾的唇不远的地方。 他的上身后仰,修长的脖颈也微微地仰起来,吐出的烟圈像是降落的一抹青云,薄薄地散开,拂过他细微滑动的喉结和深邃的下颌线,乌黑的发丝在漆黑的夜风中柔顺地飞舞,像一只刎颈待戮的天鹅。 江雪墨看不清他烟雾之后仰起的脸上的神情,但他吸烟的动作那么、那么的熟练,身侧的半满的一只玻璃杯,也在告诉江雪墨,这不是一次在重重心事之下的初尝禁果的演练。 他的男孩不再是男孩,他是会一个人躲在深夜的露台吞云吐雾的男人。 那一刻,江雪墨的脑海是空白的。 他望着月光下那道朦胧不似真切的侧影,半晌,很多很多已经很少想起的往事忽地在脑海奔流涌现。 最近地,他想起那天早上他还和夏棉疑怪,说怎么总是在阳台见到烟灰碎屑,夏棉淡淡地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和他说:大概是柯莱特昨天留在这的。 最远地,他想起,夏棉趴在桌前,半张脸压在习题册上,青紫未褪的淤伤在眼角横开直达耳鬓,被汗微微濡湿的头发像融化的黑巧一样铺了半张桌子,仰起黑白分明的眼睛,问他:吸烟和饮酒解决不了事情,为什么那么多人说烟酒解愁呢?我很讨厌它们的味道。 这世上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么多,借烟消愁的人那么多,江雪墨从来没想过夏棉会是其中的一个。 在烟酒中放纵堕落的江渡横明明是他们两个心中最厌烦嫌恶的大人的模样。 共有的这一点也被割裂了开来,夏棉抛弃了他,长成了他们最讨厌的大人。 江雪墨对烟草和尼古丁味那么敏感,却未曾发现这股已经浸淫在他皮肉和呼吸之间许久的气息,为什么呢? 他想起他总是随身携带的柑橘味漱口水,总是崭新一般——原来不是没用,是更换得太快。 他喜欢的那个单纯快乐的男孩,成了吸烟的、心事重重的、满嘴谎话张口就来的男人。 江雪墨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明的喉音,有几台真空机开足了马力,将他肺部的氧气顷刻间抽干瘪了,血液倒流回泵中去。 露台上的人,微微偏过了头,他举烟的手臂慢慢向身边一侧的玻璃杯靠近,像是要扔掉这根已经燃到尽头的烟蒂。 江雪墨的一只脚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快过大脑,猛地放下了帘子,转身跑了。 他没有感受到多少愤怒,比痛心更鲜明强烈的,是骇人的恐惧。 他很害怕,不知害怕什么。 他不敢上前像许多年之前一样直接戳穿夏棉,抬手给他一记狠狠的耳光,火辣辣地将他甩醒。 他甚至不敢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他吸烟的事情。 夏棉是一朵棉花,在人间毒辣的炙烤下,悄然成熟绽开了,绒绒的棉絮蒲公英般一点一点散开,随风而去,渐渐只剩下干枯的棕色壳子,江雪墨笼不回,抓不住——那是他曾经纯白柔软的棉芯。 夏棉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敏锐地注意到这些,他经常性的头痛愈演愈烈,像重感冒高烧不退的病人,一切于他而言,都像是此时口中味同嚼蜡般的食物,他还要强撑着精神把这些味同嚼蜡的事情吞下去消化——只让人想就此摔碎的恶性循环。 他其实也什么都没在想,野草长满了他的心,一片乱糟糟的荒原,夏棉提不起精神去修葺。 “进去的时候会要求戴上口罩和护目镜,上边只是很普通的食品加工厂,生产设备、工人、厂房都在正常运转,味道很……腥臭,到某个地方时,就突然看不见了,只能听着前边的脚步声,很长很长的路,一开始还能记得,后面就会迷失方向感,中间应该是坐过电梯,手机、手表和眼镜会在这里统统被暂时收走,不清楚是什么模样,但……大约是特制的探测所有电子设备的仪器舱,出了电梯之后又是很长很长的路,最后终于把‘护目镜’收走的时候,我已经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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