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离家 (第2/2页)
习松开张崇军,想接近他,他却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碗,狠狠地砸过去,咔嚓一声,碎片四溅。 “我他妈要砍死这犊子!”张崇军转身伸手去拿菜刀,邓从习死死地抱住他,抢他的刀,胳膊上的血染湿了衣服,雪白的短袖上红色的一块,那么刺眼,像他的决心,咬咬牙,全盘托出:“阿兰病的时候你爸日夜奔波给她治病,我陪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我不忍心见他受苦,所以,所以……” “于是你像个婊/子一样爬上他的床是吗!多感人!”他冷笑,“我他妈才不信你这些屁话,十几年,傻/逼才信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晏拽过雨伞,往外跑,那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外面的路越走越黑,他却好像知道该往哪儿去似的不要命地跑,拖鞋踩在水坑里的声音,踏在石头上的声音,甚至摔了一跤的声音,好像通通都沉进了黑夜里,连狗都不叫一声。 鼻血已经干了,堵着难受,但他心里更难受,雨伞的尖尖划在路面上,偶尔碰到碎石子能撞出一点声儿。回不去了,他想,他也绝不会再回去。 不知走了多久,腿肚子发酸发涨,远远地看见一辆摩托车立在一家馆子门口,是之前见过的徐记面馆。 “老板,一碗牛肉面,大碗,在这儿吃。”张晏没敢看那个年轻小伙,因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儿,但肯定很丑很丢人。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饭点了,店里没人,他付完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那个小伙子从收银台里绕出来,用方言往厨房里喊了一句什么,在城里待久了他听得不太懂,只用余光瞧见皮夹克脱到了椅子上,两条腿朝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他口袋里的手机很安静,他点开看看,又熄了屏。不用多久,热腾腾的面上来了,肉给得很足,大块儿大块儿的,上面还撒了一小把香菜和葱花,他掰开筷子准备吃,突然一瓶可乐搁到桌子上。 “请你的,不收钱。”小伙子刚才好像没看见他脸上的伤,语气很随意,他仍然低着头:“谢谢。” 他以为这人会好奇会追问他的伤,但他给完饮料后就回到收银台坐着了。 这个面很烫,他拨来拨去,都没能下嘴,这雾气挡在眼上,久而久之,他的眼也就热了。 同样是水,雨是向下流的,热气却是往上跑,升过颧骨,挂在睫毛上,一眨,大颗的泪滴就掉下来,砸进碗里,也变得温热。 他往碗里加辣椒油,大口地吃,刚刚哭不出,现在更不是该哭的时候,但越是憋着,胸口越是闷,要炸开似的。 “你还好吗?” 这个时候最怕人安慰,他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捂住脸。 “你别哭啊,”徐一洲有些慌,他只是好心问了一句,“给你纸巾。”他递过去但没人接。 其实张晏只要哭出声来,他就会舒畅多了,于是哭了一两声后,他便逐渐安静了,但手一直没从脸上放下来,两只耳朵通红。 “这附近有药店吗?”他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个点都关门了,我这儿有,拿给你?” 他点头。 徐一洲没问什么药就离开了,等回来时拿了瓶云南白药,坐到他旁边,有阵淡淡的汗味,又掺了一点油烟味:“我家只有云南白药了,我给你喷还是你自己来?” 张晏两只手还是捂着:“我自己来。” “你看得见吗?还是我来吧,我不笑你。” 他凑近了,去碰他的手,他捂得不用力,轻轻一掰就开了,露出底下含泪的眼,还有发肿的脸颊。他去摸另一只捂着的手,还没碰上,就像败叶那样软软地摊开,一张带着伤痕的脆弱的脸。 惨,徐一洲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字,他又靠近一点:“闭眼。” 他把脸抬起来,皱着的眉头,睫毛不安地颤。 “Cut!”刘征站起来,“这遍不错,很在状态,都收拾一下东西吃饭去吧!” 眉头松开,章慎睁开眼,对着郑冠文微微一笑:“辛苦了。”然后起身要离开,他拉住他:“章老师,要一起吃饭吗?” 他垂眼看了看他的手,抿着嘴笑:“好,去哪儿吃?” “地址一会儿发你微信。” 许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章慎卸完妆,换了衣服后等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出现,一边甩手上的水,一边去给他开车门:“不好意思啊章哥,刚刚有事,走开了。” “不着急。” 他擦过他身,汗味,油烟味,愕然回首:“你刚刚去哪了?” 他啊了一声:“刚有个女场务在搬盒饭,我见她搬不动就替她搬了,所以出了点汗,很臭吗?”说着闻了闻自己。 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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