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无语凝噎 (第2/2页)
纹路各异,稍长些的,约有一指粗细,虽那斑纹色淡如银白,可腰腹之间俱是纵横交错的裂纹,乍看之下也着实有些吓人。 那是曈儿怀胎数月留下的妊娠纹。 万嵎一时怔住了,心中又泛起层层酸楚,就这么痴痴看着,无语凝噎。 “吓着你了?怪恶心的吧……”纪殊自嘲一笑,“我……我虽为男子,实则是卯卿之身,骁儿也是我生下的。” “很美。”万嵎朝他浅浅一笑,指尖一点点抚过那些斑纹,低声慨叹道:“骁儿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他眼见了骁儿出世,却未尝得以守着他、护着他,陪骁儿一日日长大。 纪殊看着万嵎沉浸而略带哀愁的神色,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便问了一句:“钧嵩,你……你和你妻,先前可曾有过孩子?” 万嵎闻言,如梦初醒一般,收回了手,怅然若失叹道:“我和他育有一子,只是当年孩子还不满两岁时,我一时疏忽,便让人伢子得了逞,将孩子拐跑了。” 沉寂片刻,他又看向纪殊,勾唇道:“如今他若还在的话,也同骁儿差不多大了。” 纪殊“逝世”后第二年清明,因万长山、万崐一行人需到万家祖祠祭拜,故仅有万嵎同许析梅二人带着骁儿去往京郊的墓冢。 彼时,骁儿才刚刚会自个儿下地走,到了墓前,只顾蹒跚着追在小黄蝶后边儿,嘴里还咿咿呀呀念个不停,丝毫不知自己的爹爹便长眠于此。 扫拜过后,三人返程回京。途经安慈寺,万嵎总要进到寺中祈祀。他曾在安慈寺内殿之中供有三盏长明灯,每至清明,都要以此缅怀一番。除此之外,清明亦是续香火油钱的时节。 寺中烟火缭绕,来往纷杂,骁儿早产而生,爹爹又不在身旁,故骁儿本就比其余小孩孱弱些,于是万嵎嘱咐许析梅,带着骁儿在寺外等候。谁知待他再出寺时,只见许析梅一人顿在原地痛哭流涕,早已不见了骁儿的踪影。 许析梅说,她牵着骁儿的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伢子,悄么声从身后接近了,一把抱起骁儿径直便跑。她奋力追赶,却只能眼看着那人伢子的背影越行越远,最后已是无力回天。慌乱之中,也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伢子的长相面貌。 万嵎熬了几天几夜未曾合眼,发动手下近千人,将整座上京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骁儿找寻回来。 那段时日,他好似丢了三魂七魄,白日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与那些朝廷政臣虚与委蛇,夜里枉对着空空如也的亭台院落,一草一木仿若皆与旧时同,可故人却已不再。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若非酩酊大醉,万嵎则无一日得以安然入寐。即便是昏沉睡去,他也总是梦见曈儿,梦见孩子,梦见自己是如何一遍又一遍伤了他们、失去了他们…… …… 不知为何,听完万嵎所言,纪殊便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这问题,明明也是他自个儿偏要问的,可听到万嵎的回答,他又泄了气,心中好似深深扎进了一根利刺,拔也不是,留也不是。早知如此,方才还不如不问。 可转念一想,钧嵩和他妻子原先本就情深意浓,有过孩子,倒也是寻常事。若非如此,斯人已逝,他怎会如此执念?薄情些的,大抵早已忙不迭另娶一人填房续弦了。 擦干身子后,万嵎便给纪殊贴敷药膏。将新鲜药草研磨捣碎后,仔细铺抹在纱布上,再以纱布覆于瘀伤患处,固定之后绑牢靠些,约莫二三时辰过去,再更换敷物,每日数次。这活儿颇有些繁琐,其中还有种种讲究,不过万嵎倒是遵照医嘱,做的认真利落,一次不落。 纪殊趴在榻上,身下还垫着个软枕,一边任万嵎在自己背后捣鼓着上药,一边又忍不住自顾自地胡思乱想,不知何时,稀里糊涂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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