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我不知道。 (第3/3页)
啪嗒,落在床单上,晕成一个个小小的圆圈。 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她是骄傲的、倔强的、警惕的、顽劣的。她很少在他面前流露脆弱,生气不会哭,伤心不会哭,相反,她会顶撞他、挑衅他、对他大呼小叫、甩他脸色,甚至反抗他、攻击他。他们曾经的对峙如此激烈,让他以为她从来不会服软,在他人面前哭泣。 但她站在那里,哭得如此伤心。 情绪就像水流,又酝酿了如此之久,一旦开了闸便收不住,如滔滔江河般滚滚而下。她眼泪掉得猛烈突然,却没有声音,静悄悄的,更是令人心尖都忍不住颤抖。 是他之前一问三不知的错吗?降谷零有些心虚,他弱弱开口:“你别哭了。” “赤井是不是死了……”她抽噎着从喉头挤出几个气音。 她怎么会这么想? 降谷零说:“怎么会呢?” “你说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降谷零无奈极了,“我没有见到他呀。” “别人说他去追琴酒了!” 降谷零想,确实是赤井能做出的事。 “你也遇到琴酒了,你说你没见到他……” “我们错过了。”降谷零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什么也安慰不了她,她的眼泪如洪水泄闸,哗啦啦地流。 或许是伤的太重,降谷零没有力气温声软语,巧言令色的波本和善解人意的安室透都在此刻消失了,只剩下直来直往的降谷零,笨拙地安慰着:“他会没事的,你别哭了。” 她还在哭,这回有了声音,呜咽着抽泣着,唉,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别哭了,算我求你了。”降谷零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祖宗啊,能不能别哭了? 她还在哭。 都是我的错,她想,我没有和他说再见,所以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他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什么都没说,她不理他,她好后悔啊!如果她知道他要去追琴酒,说什么也会和他说上几句呀! 所以神明大人惩罚她,要把他带走了,都是她的错。 她钻进了牛角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痛苦,她想到一个多月前,他说:“如果组织无所不能,要来杀我们,他们会先杀我,再杀你,你同意我说的吗?” 她同意他说的。 这就是一个诅咒!一个预言! 都是她的错。 降谷零躺在床上,伸出手,试图拍拍她的肩膀,但手臂举到一半就举不动了。 泪水落在伤口上,打湿绷带,将血迹晕开。 “你要相信他的能力,”他竟然会这么说,真是不可思议,“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但他受了伤……还有琴酒……” “琴酒也受了伤。”他说。 “但那是琴酒啊……” 琴酒确实很强,但刨除一切偏见、喜恶、立场和私人恩怨,降谷零很不情愿地承认,赤井应该能和琴酒五五开吧,甚至可能略胜琴酒一筹。 “琴酒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害怕的地方。”他说。 “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也知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你问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你叫过我的名字吗?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你等在外面的时候,等的是谁? 她还在哭。 他说不出其他话了,也不想说其他话了。他沉默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他死了,她会这样为他哭泣吗?有人会这样为他哭泣吗? 不会。 人这辈子,从母亲子宫里降生,就像一颗种子,被埋在土里,慢慢长成大树。有些树长得横七竖八,却枝繁叶茂,和无数的人产生联系,有些树只顾着往上长,虽然又高又笔挺,却光秃如一根电线杆,把自己的枝枝叶叶都砍断了。 他就是那根电线杆。 自从进入组织卧底,他的过去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父母不再联系,旧日的老师同学不再联系,好友相继离世,职场中没有同事,只有上司和下属,他永远是一个人。 安室透当然有很多朋友,波本也永远左右逢源,但那都不是降谷零。 降谷零的生活,苍白得只剩工作。 他本来是可以和她产生联系的。她曾经那么乖巧听话,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亲近他,希望得到一个表扬,但因为立场、因为误会、因为偏见,他怀疑她,警惕地防着她,对她冷淡又疏离。他不信任她,拿她试探冲矢昴,利用她。他没有付出真心,所以也没收获真心。 她还在哭。 不是为他而哭,不是因他而哭。 眼泪浸透伤处的绷带,血迹氤氲开来,染红了白色的纱布。他感到疼,但心口的疼更加明显。他摊开手掌,接住她的泪水,如此滚烫,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的伤口、他的心脏。 在她的泪水中,他看到自己的孤独,晶莹如雪、纯粹如冰、清澈如泉水、剔透如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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