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6. 恐吓 (第1/2页)
卧室的加大双人床上,一直摆着两个枕头,和两叠堆得齐整的棉被。丈夫失踪至今,孙瑞涵始终没有将他的枕头和被褥收起,彷彿他随时都会回来。 夜阑人静时她倚在床头,双腿交叠着,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一叠信封,再扔到床头柜上分成两堆。 一堆是寄给她的:水费、电费、瓦斯费和保险费缴费通知单;另一堆则是寄给那早已不住在这个家里的人:税款催收单、银行贷款催收函。此外还有一封被她顺手撕碎的恼人信件。 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里头只有一张a4影印纸,详细列出了她婆家的地址、她父母的地址、她妹妹的地址、阿姨叔叔的地址;甚至还有她外甥女就读的学校名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社区联谊会的通讯录。 但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封恐吓信。 这封信所传达的讯息再明白不过:『你三亲六眷的资料,我们都知道。』 她深吸了口气,拿过垃圾桶,徒手把那些碎纸片一股脑地扫了进去。 「你不该这么衝动的,」方燁蹙着眉,「那张纸也许之后会派上用场──有可能会是重要的证据。」 「我气不过,」孙瑞涵恨恨地说,「把我的家人全部牵扯进来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想怎样?」 「他们未必会对你的家人怎么样,」方燁指尖轻敲着桌面,沉吟道,「这种资產管理顾问公司的手法很多,非到最后关头,通常只是在法律边缘游走,给当事人带来心理恐惧……迫得你自动把钱吐出来。」 「很好,那他们确实给我带来了恐惧,」孙瑞涵粉脸转向窗外,眼神不安地飘移着,「我……我其实不是很确定,我还能撑多久。」 他们正坐在方燁位于寰宇达峰的办公室里。事务所盘据新竹市区一栋新办公大楼的十五楼,从这儿可眺望头前溪宽广的河床,放眼大片土黄色和稀疏的杂草,儘管称不上绿意盎然,视野却是开阔无际。 「这情形持续多久了?」方燁问道。 「我先生失踪多久,就持续多久,」孙瑞涵微低着头,长长的指甲拨弄着搁在大腿上的包包提带,「也很可能他还在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没让我知道。」 「也就是说呢,他不只欠税,还欠债。」方燁摘下眼镜,揉着两侧的太阳穴,「你早就知道了,现在才告诉我?」 「对……我原本认为,债务的事情我可以视而不见,因此还没有想要求助。毕竟我并不是债务人,只要他们觉得这样骚扰我也没什么成果,就会渐渐放弃了;却没想到竟然持续了这么久。」 「你还碰过什么样的状况?」 「打无声电话、在我家大门上贴字条、寄信催讨等等都碰过。甚至还曾经寄e-mail给我公司的同事……」孙瑞涵说。想起那时她千叮嚀万交代那位同事,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还真是花费了一番唇舌。 「这个嘛,有些资產管理公司确实不会真的对债务人的家属製造具体威胁,但倘若是地下钱庄或牵涉到黑道背景的那种,就比较难说了。」 「那……我能怎么办?」 「照这样听起来,对方还没有做出明确违法的事,目前不容易採取什么应对措施。不过倘若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最好还是得留下证据──我建议你最好装上电话录音装置──必要时可向警方举发,或者更进一步,以强制罪提告。」 「我明白了……」 「还有,不要再一时衝动地把信件撕碎了。」方燁半开玩笑说。 「不会了。」孙瑞涵微微苦笑,略一踌躇又说:「方律师……我对你说的这些,得麻烦你保密──包括小菁也一样。」 「那当然,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你放心吧。」方燁回应。 离开寰宇达峰时,孙瑞涵忽觉有点后悔来这一趟。那些资產管理公司──也就是俗称的讨债公司──的人,骚扰她的频率其实尚未到达她忍无可忍的地步。她其实可以再撑下去,直到对方再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为止。但她实在压抑太久了。丈夫欠债、欠税的事,她从未告诉任何亲友,若非希望寻求专业建议,她也不会透过赖怡菁去找上方燁。 连续好几个月以来税务和债务不断纠缠她,难免还是影响了她的心情;而真正压垮她的,则是不知何处是尽头的漫漫等待──等待一个归期渺茫的人。 一直独自承受着这些,时间久了,仍盼望能找个出口。她是情急之下才会将丈夫债务的困扰也告诉了方燁。不只因为他是唯一对她处境知情较多的人,也是因为他的耐心和可亲。若想找个人聊聊她的状况,除了他之外,再没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但这仍是有违她的本性。她暗暗告诉自己,人家好心帮忙,不要再这样因为一时招架不住情绪而滥用资源了──毕竟律师的时间都是每小时几千元上下。更何况,这还会在外人面前洩漏她脆弱的一面。 孙瑞涵养成一个习惯:每天都会打电话到丈夫那支早已停话的手机。儘管每听到一次语音回覆心就会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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