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之死 (第2/2页)
思绪茫茫的,一时半会回不了神,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轻声问道,“怎么死的。” 丫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一个叫魏诏的臣子拐着皇帝北迁后,金陵里头就剩些寻常百姓,没有禁军防守,压根儿就是一座死城,原以为梁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下,哪知道这时候陆演忽然蹦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偏偏陆演没死,在数十万梁军的围堵逼压下,他带领一城百姓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金陵无兵,只有百姓自发形成的民兵,却有着极强悍的生命力,把原本只有几天的战事生生拉锯到半个月。 半个月后,金陵无力抵抗,在百姓投降之前,陆演一把火烧了巍峨无人的皇宫,然后从城门上一跃,坠死在全城百姓,以及梁军面前。 吾子为父死,为孝子; 吾夫为国死,为忠臣。 于是在这一年,陆演的声望达到巅峰,百姓歌颂他,祭奠他,道是国家昏乱有忠臣,自他之后世间再无一个铁骨铮铮的忠臣。 引章听完,一股冷意从背后直窜而起,胸腔里却冒起一股腾腾怒火,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怕丫鬟瞧出端倪,让她下去。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傍晚,都没有叫膳。 梁衍跟段玉缨谈完公事回来,就看到她在床上躺着,他没惊扰人,默默退出去,然而到了屋外,沉着脸色叫来丫鬟,询问白天里的事,丫鬟哪里敢瞒着,又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五一十交代,包括陆演殉国的经过。 丫鬟说到一半,发现王爷脸色发阴,瞬间噤声,忙下跪求饶,尖细的喊声刚破出喉咙,梁衍一脚将她踹倒,不容她惊扰妻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厉着很,“滚出去!” 引章朝着墙面侧躺,薄被从头顶遮下去,遮尽脸。 梁衍想掀开来,她不让。 梁衍也不勉强,手搭在她露在外边儿的乌发,缓缓抚摸几下,目光及声音如水温和,“你不是想吃酸溜溜的橙子,我让人搬来一马车,吃多少随你,我也不在你耳边唠叨。” 她不说话。 梁衍笑道:“生气了?” 被子里的小脑袋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吃晚膳,你跟我说说。”梁衍柔声细语,像在哄一个孩子。确实,自打妻子怀孕后,越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经常哭鼻子,他得经常哄着才行。 引章却腾地掀开被子,“他凭什么!” 又气又恼道:“他凭什么!” 明明是个心肝黑透歹毒刻薄的小人,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被迫殉国,却被众生敬仰,架上神坛,他凭什么,他何德何能。 这时候引章恨不得从坟里把陆演揪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世人真相。 但死人不会再开口,事实不会被翻案。 这也罢了。 她最心疼阿衍。 陆演这一死,世人都唾骂阿衍是个窃国贼。 他死就死,还拖累阿衍做什么。 引章以前恨不得他死,可他死后,她觉得他的鬼魂会来寻她,缠着她下地狱。 梁衍反复确认,陆演坠楼时背部朝地,数丈高的城墙,身骨砸得稀巴烂,脸仍好好的,是他无疑。 陆演真的死了,死后也不会缠着她,他太罪孽深重,早被鬼差勾去地狱,再说,她有开了光的玉佩,恶鬼都近不了身。 引章仍觉得哪里蹊跷,可又说不上来。 梁衍道:“死后名声再显赫又如何,什么都享受不到,咱们却好好活着,明年这时候,咱们孩子落地,是女儿,取名就叫小霞如何?” 引章认真想了想,不想打击他,岔开话题,“那若是男儿呢?” 梁衍道:“男孩不比女儿要娇养,取个糙点就成了,就叫阿虎,咱们的阿虎,最好养活。” 引章要哭了,“不行,再想想。” 昏暧的光线里,她眼儿红红的,忍着不哭的样子,梁衍轻弹她额头,“小傻子,逗你玩的。”又赶在妻子生气之前,将她搂住,捉她的手覆在腹间。 二人偎在床畔,暖帐低垂,耳鬓厮磨,他柔声道,“我期盼生个女儿,有她娘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杏儿,叫她杏儿可好?” 引章杏眼弯弯,“巧了,我心中想的也是这个。” 梁衍望她的目光越发缱绻幽深,“我取女儿姓,你便想想男孩的名字。” “你说得有理,男孩子名字贱些,好养活。”与梁衍不一样,她暗暗期盼着是个男娃娃,有她的阿衍一般的英俊面容,傲然倔强的脊梁骨,“小名就叫寄奴。” 宋武皇帝刘裕,小字寄奴,金戈铁马征战沙场,是个气吞如虎的人物,男儿当如此。 **题外话** 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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