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 (第6/7页)
上又整日没有笑影,四 婶的口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 当她初到的时候,四叔虽然照例皱过眉,但鉴于向来雇用女工之难,也就并 不大反对,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姑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 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莱,只好自已做,否则,不 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 四叔家里最重大的事件是祭祀,祥林嫂先前最忙的时候也就是祭祀,这回她 却清闲了。桌子放在堂中央,系上桌帏,她还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四婶慌忙的说。 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四婶又慌忙的说。 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她在这一天可做的事 是不过坐在灶下烧火。 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 容却冷冷的了。她全不理会那些事,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她自己日夜不忘的 故事: 「我真傻,真的,」她说,「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 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 我们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孩子,我的话句句听;他就出去了。 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打算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 出去一看,只见豆撒得满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 「各处去一问,都没有。我急了,央人去寻。直到下半天,几个人寻到山坳 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 果然,他躺在草窠里,口里叼着自己的小鸡鸡,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 可怜他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于是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 这故事倒颇有效,男人听到这里,往往敛起笑容,没趣的走了开去;女人们 却不独宽恕了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的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有些 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 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 面还纷纷的评论着。 她就只是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五个人来听她。但不久 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 痕迹。后来全镇的人们几乎都能背诵她的话,一听到就烦厌得头痛。 「我真傻,真的,」她开首说。 「是的,你是单知道雪天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才会到村里来的。」他们 立即打断她的话,走开去了。 她张着口怔怔的站着,直着眼睛看他们,接着也就走了,似乎自己也觉得没 趣。但她还妄想,希图从别的事,如小篮,豆,别人的孩子上,引出她的阿毛的 故事来。倘一看见两三岁的小孩子,她就去摸人家的小鸡鸡,说: 「唉唉,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 孩子看见她的眼光就吃惊,牵着母亲的衣襟催她走。于是又只剩下她一个, 终于没趣的也走了,后来大家又都知道了她的脾气,只要有孩子在眼前,便似笑 非笑的先问她,道: 「祥林嫂,你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就有这么大了么?」 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烦厌 和唾弃;但从人们的笑影上也仿佛觉得这又冷又尖,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她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 鲁镇永远是过新年,腊月二十以后就火起来了。四叔家里这回须雇男短工, 还是忙不过来,另叫柳妈做帮手,杀鸡,宰鹅;然而柳妈是善女人,吃素,不杀 生的,只肯洗器皿。祥林嫂除烧火之外,没有别的事,却闲着了,坐着只看柳妈 洗器皿。微雪点点的下来了。 「唉唉,我真傻,」祥林嫂看了天空,叹息着,独语似的说。 「祥林嫂,你又来了。」柳妈不耐烦的看着她的脸,说。「我问你:你额角 上的伤痕,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 「晤晤。」她含糊的回答。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 「我么?……」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啊啊,你不知道他力气多么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 倒推说他力气大。」 「啊啊,你……你倒自己试试着。」她笑了。 柳妈的打
请记住本站永久域名
地址1→wodesimi.com
地址2→simishuwu.com
地址3→simishuwu.github.io
邮箱地址→simishuwu.com@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