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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再没有声音。水生跪了大半宿,根生来找他,说周少爷让他去一趟,他不肯,根生死拉硬拽:“走吧,眼下除了我们少爷,哪还有人收留你。” 确实,连章崇武都没有消息,水生推开他:“要不是你家少爷,我也落不到这样!” 这话根生就不爱听了:“你脱衣服,我们少爷是给了钱的,再说,还不是你们家章二爷不正经?” 水生无言以对,被根生扯着袖子往周家拖去了。周贤璋找他确实有事,他坐在一屋子油画当中,穿了一身墨绿的格子西服,点着一支香烟,从缭绕的烟雾中凝视他:“我要回巴黎了。” 水生愣愣的,他吐一口烟:“那里很美,香槟、雪茄、梵婀玲。” 看水生哭得整张脸都是肿的,周贤璋叹一口气:“你跟我走,”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船票,从上海到巴黎:“我终归是对不住你。” 他把票塞给水生,在他瘦削的肩头拍了拍:“明天晚上,我等你。” 巴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地方,香槟、雪茄、梵婀玲,水生一样也听不懂,可那里没有章崇武,没有街坊四邻,没有人言可畏,他紧紧捏着船票:“去了,还要脱衣服?” 那神色是胆小易惊的,周贤璋看了心疼:“不了,”他掐熄香烟:“你不愿意做的事,都不用做。” 第二天天没亮,水生爹就没了,他老婆死的早,家里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不要了的,从晌午到日头落山,就见他小儿子满大街找人打听:“看见我哥了吗?看见我哥没有!” 水生不见了。晚上在画室门口等着的周贤璋也听说了,根生给他提着皮箱:“少爷,咱走吧,他不会来了。” “再等等。”周贤璋看着腕上的洋表。 不一会儿,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借着月光一看,是浑身湿漉漉的章崇武。他举着拳头冲周贤璋过来,到了近前却扑通一声跪倒,根生莫名其妙扶起他,见他整张脸皱在一起,嘴里神神叨叨嘀咕着什么,他凑近了去听,一听脸色登时变了。 周贤璋问:“怎么了?” “水生……”根生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跳河了!” 周贤璋一把拽起章崇武的衣领:“尸首找到了吗,确定了?” 章崇武颓丧地点头:“是我们害了他,我们害死他了!” 周贤璋松手,月光直通通打下来,把两人的脸照得发亮,章崇武是哭过的,周贤璋却不知道从何哭起,后来听一起留洋的人说,他回欧洲再没画过人像,而是成了小有名气的风景画家,画些冷杉、雏菊之类。不过也有去过他家的朋友,说他卧室里是挂着一幅人像的,上头是一个羸弱的东方少年,躺在木雕床上,披着黄色蓝色的彩绸,像一个破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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