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煌煌灵芝,一年三秀。余独何为,有志不就。 (第2/2页)
都说不出。雨青也自心酸,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滴下泪来,许久才道:“表哥还记得当日教我的?嗈嗈鸣雁,奋翼北游。煌煌灵芝,一年三秀。采薇山阿……”说着累得接不下去。 “散发岩岫。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自然记得。” “表哥真要赴秋闱?秋闱之后还要春闱?表哥当日陈说之志,已变了么?”雨青边说,又流下泪来。 寒琅心中难过,艰难开口:“自然不曾变!我心向山林,志在守朴,此念今日仍在胸中。然而父母自幼教导,以圣人之学立身,立心、立命、开太平,亦是意中之旨。读了那些年圣人书,寒琅如今费尽力气也抛不开这些念头,实在是个矛盾之人,辜负妹妹!” 说完眉头深皱,垂眼低下头去。雨青心疼不已。寒琅定了定神又道:“况且宋家人事复杂,我的事不单我说了不算,连父亲亦往往做不得主。此中牵扯甚多,没有我不应举的余地。” 寒琅不得不应举还有第三重原因,便是雨青。若无举人身份,宋家绝无可能向顾家提亲,就算为了雨青,他也必要将时文作出来。可这话告诉不得雨青,她若知他要为自己去行心所不乐,必定伤心难过。 寒琅自责不已,痛声相告:“寒琅对不起妹妹,让妹妹失望。妹妹若要嫌我恨我,寒琅绝无话说。” 雨青听得泪流不止,心疼得几乎不堪此景。她努力收泪道:“表哥会错了雨青意思……雨青怎会怨表哥……” 寒琅闻言抬头望着雨青,雨青缓口气接着道:“表哥自幼为雨青陈说山林之志,嵇康、陶潜,弋钓草野,雨青心中自然喜欢,但那只是雨青。雨青自认表哥亦同此心,便也喜欢表哥如此,望表哥得偿所愿。但表哥欲做何人、行何事,自应由表哥做主……妹妹并非欲使表哥做何样人,而是愿表哥得遂己志。表哥若志在庙堂,雨青便愿表哥进为钟鼎、开太平世,表哥若志在山林,雨青便愿表哥放舟江湖、颐性养寿。” 雨青说着身子向前探去,拉紧了寒琅双手,“求表哥不要这般自苦……只要是表哥情愿的,出仕也罢、退隐也罢,雨青都无怨言。表哥今日这番话,雨青听得心疼!” 寒琅得此言如重罪得恕、罪业得消,心中一股暖流奔涌而出,爱极敬极了雨青,握着雨青手哭泣不止。 雨青勉强说了许多话,胸中又难受起来,不能再说,只白着脸色强忍着。缓了半晌,她流泪道:“只是不知今后何日才能再见表哥!” 寒琅抬头道:“再过两年是外祖母大寿,我必来的。” 雨青心惊,“两年!才能席间得见一次!那再以后呢?”寒琅不再言语,垂下眼睑。 雨青忽然呛咳起来,抽出一手掩了唇,另一手去摸身上绢帕却未摸着。寒琅忙掏出自己的递给雨青,帮她轻捶后背。雨青咳了几声狠命忍下了,对寒琅笑笑。门外忽传来钟氏声音,说夫人来请少爷辞别太夫人,就要出发了。 寒琅望着雨青,满面不舍,雨青心酸绝望,却劝寒琅道:“去罢。迟了又要生事……”寒琅灼灼凝望雨青一阵,猛地立起身来沉声道:“妹妹千万保重身体,等我两年,我必来接……”说到接字忽然顿住,再改口道:“我必来看妹妹……”说完随钟氏走了。 远处漆门缓缓闭上,雕梁绣柱掩入画阁幽影里,阴森模糊。雨青胸中又一阵血气翻涌,身子向前一栽大嗽起来,煽肝灼肺。嗽完撂下手中绢帕,秘色素帕全无彩绣,唯见血迹斑斑,殷红醒目。 雨青举帕轻嗅:去岁索帕,今年果然遗帕,信物换成,表哥果然有心,再无可疑。然而丝帕方到手中,已然血溅其上,自己这般病势,此情有几分指望,想也可知了。 帕上还余寒琅身上兰香,她嗅着滴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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