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小姐_1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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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第7/7页)

楼上卧室去,好吗?

    于是莱昂把他抱起来,抱着他上楼,然后把他放倒在卧室的双人床上。

    安南情人在白人少爷身下悲戚美丽、婉楚动人地哭泣,哭泣地时候他忍不住恳求白人少爷带他一起走,千万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印度支那。当他那样赤裸着躺在法国情人身下颤抖的时候,流着美丽的泪水恳求。

    情人们在与自己欢爱时提出的请求,莱昂通常不会拒绝,这次例外,他只能说不能。

    阮痛苦地闭上眼睛,但他无法再多做解释,除了说不能这两个字。莱昂低下头不停地去吻阮的身体。

    我知道,阮面带微笑地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这一切,这样的结果。你放心,我不会闹。

    莲对他说我爱你,说自己永远不会像爱他这样去爱别的人。在永隆时莱昂也在同样的场景咬着他肩膀说同样的话,他从来无心求证这些床上情话的真伪,因为莲对他说的任何话,他都会深信不疑。

    但其实法国情人这次的表白是不同以往的,这是他第一次袒露了真心,每一言每一语都出自真心,再无半句虚言。因为他此刻明鉴了这个安南人待他全是真心没有半分虚伪,在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像阮那样不计谋任何好处、无条件地爱他,他既不图谋白人少爷的钱,也不图谋他的权势。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像阮这样愚蠢的人,像是他的妻子,他的朋友,他的情妇,他们全是为了他的钱和地位才聚集到他身边来,白人少爷也一度相信只有金钱和权力才能让别人爱上自己,这也是为什么曾经他明知安南情人深爱自己却仍然苛待他。

    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地爱他的安南情人。他最爱阮的时刻,居然是他快要离开他的时刻。

    他们醒悟得太晚,一直等到他们的爱情来到山穷水尽的时刻才互诉衷肠。

    性交结束后,他们肩并肩躺在一起,法国人把嘴唇埋进身旁柔软的乌发里。安南情人突然问道,你想带走我的头发吗?

    阮披上他的衬衣,光着腿走下床。他点起一盏小煤气灯,下楼去拿剪刀。他就这么仅穿着莱昂少爷的衬衣半裸着走下楼了,女管家和白人女佣们就睡在一楼的客房里,可是他的脚步就像孩童一般轻盈。

    安南情人手里拿着剪刀回到卧室里,他把煤气灯放在妻子的梳妆桌上,然后在梳妆镜前坐下来。在摇曳的灯光下,阮的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像是燃烧着火光。

    他望着情人用他妻子的梳子梳理自己的长发,神情认真,庄重。然后阮拾起剪刀来,贴着发根,剪下完整的一缕黑色长发。他的动作果断决绝,没有一丝不舍,就那么一瞬,那段头发就从身体上脱离下来了,看得白人少爷心惊胆颤。

    阮抬起头来问他:“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

    跟剪头发相比,摘镯子的过程不那么容易。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只翡翠镯子从手上脱下来,因为他摘的时候太着急太粗鲁,手上的皮都搓红了。

    该死。他听见阮小声地说了句粗口。

    法国情人拒绝收下这件赠礼,它太贵重了,莱昂知道这只镯子对阮来说意义非凡。安南情人之所以成为安南情人,有一半的意义是他手上的玉石镯子赋予的。没有了这只镯子,他就真的成了一个私生子,一个没有根源的杂种。有它在的话,日后阮还有可能凭着这只镯子找到他那个下落不明的越南母亲。

    他向莲解释:莲只有带走他的镯子他才会觉得圆满了,不然,他总感到遗憾。

    他看着阮动手去拆一只已经用麻绳捆扎好的行李箱,这可不行,不能随便找地方放这只镯子。莱昂从衣柜里拎出一只黑羊皮的小手提箱,说装进这个箱子里,他在巴黎时专门找人在这只手提箱里做了个夹层,除了箱子的主人,旁人一概找不到这个夹层。

    他们一起把翡翠镯子和头发用一个不惹眼的牛皮纸袋装起来,藏在手提箱的夹层里。当他们在黑夜里点着灯光微弱的煤气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宛若在午夜来到教堂谋划私奔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

    完成一切后将煤气灯熄灭。莲对他说我们应该再回到床上去。是的,他们应该再回到床上去。在床上,他们相拥无眠,静静地等待着几个小时后的离别到来。

    /

    莱昂灰色眉毛下的那双蓝眼睛正通过车窗望着他。白人少爷也给他留下了一样纪念物,莲将那件他曾在永隆穿过的湖蓝色真丝和服送给了他。

    当安南佣人像这样站在艳阳下,站在已卸任地籍管理处长官的府邸前,目送白人少爷的蓝旗亚轿车驶向西贡港时,却仍能记得昨夜,莲是如何用他温情款款的嘴唇去亲吻他断发处的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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